從聲聲慢談境界
 
 

  在李清照的全部詞作中,最有名的無過於「聲聲慢」,其所表現淒苦愁怨的強烈程度,幾可謂墨與淚俱,是現實生活的改變所造成。將淒苦悲愁的心境,反映在詞作中,遂有「聲聲慢」之詞:前面運用「尋尋、覓覓、冷冷、清清、淒淒、慘慘、寂寂」十四疊字,後面又用「梧桐更兼細雨,到黃昏點點滴滴」,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,用辭之技巧,描寫之真切,境界之高格,已是藝術之極致了。王國維評詩詞,主張寫真景物、真感情的作品,足以做為品詞的標準,稱為有「境界」。
  境界分為有我之境、無我之境,有寫境、造境,有大境、小境等不同。王靜安云:「詞以境界為最上。有境界則自成高格,自有名句,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。有造境,有寫境,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。然二者頗難分別,因大詩人所造之境,必合乎自然,所寫之境,亦必鄰於理想故也。」又云:「境非獨謂景物也,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,故能寫真景物、真感情者,謂之有境界;否則謂之無境界。」析言之,凡能寫真感情真景物者,皆可謂之有境界,可知其所謂的「境界」,已包羅萬有。
  何以體悟其所謂的「境界」?且讀:「境界有大小,不以是而分優劣,『細雨魚兒出,微風燕子斜』,何遽不若『落日照大旗,馬鳴風蕭蕭』;『寶簾閒挂小銀鈞』,何遽不若『霧失樓臺,月迷津渡』。」由此可知,境界之廣泛,包涵繁多,自有大小輕重之分,是以「陽剛」之美,是種境界,「陰柔」之美,亦是一種境界,不以是而分優劣。
  吾人細讀杜甫的「細雨魚兒出,微風燕子斜」,是一種陰柔之美,所表現的境界,為一種恬然自樂的景色,淡淡的,卻是深深的,此乃一種美。再讀其另一首「後出塞」:「落日照大旗,馬鳴風蕭蕭」,所表現的卻是一種陽剛之美;激昂、壯烈躍然紙上,令人有一種「天蒼蒼,野茫茫」之感。可見同一作者,因當時景色之不同,自然心境與外物遷移,而表現不同的境界。是故,當吾人觀梵谷的向日葵、高更的大溪地土女、臺格的賽馬、塞尚的鄉村、畢沙羅的田園、尤得利羅的教堂後,復觀羅丹的雕塑、米開蘭基羅的聖母像,再聆貝多芬、巴哈、布拉姆斯的音樂,不期然而顯見其各自具有的獨特境界。休管陽剛,抑或陰柔之別,境界雖容有大小輕重之分,卻皆各具自己的境界。因之境界,亦可謂是個性,而此個性乃針對外表言,亦即所謂的內容與形式,而境界即內容,意象即形式;而意象與境界兼具,才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。
(江宗洋)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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