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礦工之子

 
 



  提到煤礦礦坑災變,喚起我一些記憶。

  我的父親、岳父都做過礦工,我父親是農閒時去做礦工,記憶中我讀初中後,他就沒有再去打土炭(台語稱挖煤礦的人),我的丈人則是大半生都是去打土炭的,我丈母娘則是夫唱婦隨,也是去做礦場的女工,負責處理那礦坑挖掘出來的廢土,及一些還沒有完全碳化的碳屎。

  好的煤炭,大塊而通體烏亮光,俗稱油碳,較差的色澤呈灰黑色,稱為土碳,兩者價差不小。土碳大部分用做煤球,我岳父即是得塵肺(也有稱矽肺、砂肺,礦工習稱砂肺),年輕時生理機能旺盛,抵抗力也夠,上了年紀以後,各種病痛纏身,得了矽肺,等於判了死刑,以前基隆八堵的礦工醫院,住院的礦工十有九、八都是得了矽肺的,那種症狀就好像整個肺被水泥固化,肺功能完全喪失,最後都被氣切插管治療,但是餘命少之又少。我丈人氣切後不到一個星期就往生了,那種痛苦,絕非常人所能想像的,所以才有像是悲慘宿命的種種說法;入坑挖土碳,生命剩一半,入坑死一個,不入死一家。

  另外礦工普遍好賭和喝酒,以前礦工有「無賭不成寮」之說,「寮」即是供一些離鄉背井來到礦區工作的工人休息的簡單住處,由於煤礦產區大部分都在北部山區,山區又普遍多雨,所以「寮」的屋頂普遍都蓋上一層防水柏油的油紙,設備簡陋,我曾經問他們:賺那麼辛苦的錢,為什麼還要賭博?如果輸了怎麼辦?

  他們說:如果贏了就可以多寄一些回家,贏了更多,就可以早日轉行,脫離苦海,甚至可以早一點討老婆。

  當時還有這句俗話:女人甘願嫁老翁,也不願嫁給礦工。一些不賭的,則是志同道合的,閒暇時以酒精麻醉自己而互相取暖,酒後常常自嘲;上輩子不修,這輩子才「下地獄」挖煤礦,令人心酸。 (周 銘)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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