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封不樹怡養天際

 
 

—敬思是師是友更是長官的張屏社長

  傍晚突然接到若筠先生電話告知,他父親張屏不幸在(六月)二十二日晚上兩點多病逝,「遺體已經在殯儀二館」。我忽覺身體發愣,許久許久才回了神。
  幾天前我才在想,張社長從台北市忠孝東路老房子搬進基隆市的新家已有五年,還不曾在新房請他過華誕,六月二十八號是他的生日,那就二十七號星期日到他家吧。誰知不到一個星期,張社長遽然離世!
  前年新年,我與內子麗芳同去拜年,午餐後張社長說:「今天很高興,特別是麗芳又來了,吃飯時我們天南地北無所不談,麗芳學問好,反應快,他爸爸是我們在澎湖服務時的同事,我就知道滕長官會有傑出的子女。」張社長笑容可掬直瞪麗芳說:「哈哈哈,麗芳妳說不是嗎?再說,我們也都來自浙江,實在很難得啊,好,我們就來唱唱歌吧。」
  若筠熟練操控他們新買的伴唱機,聲量管控似有似無,大多僅能聽到我們的歌聲,張社長說:「這是若荺特別為我又找又看又聽才買來的。」
  我第一次看到張社長從口袋掏出小小記事本,他說:「我在社區班練唱時,覺得好聽,喜歡,我就多練,並記下歌名。」他笑咪咪說:「你看,就這些。」我非常敬佩,練唱練熟了並記下歌名,張社長是我遇到的第一人。
  唉,這麼熱心,有板有眼,公正廉明,體能健壯,大家公認他活到一百多高壽「絕無問題」,怎麼忽然辭世了呢?若筠哀戚地說:「所以我們家人都很難過,不斷自問:怎會這樣?」我和麗芳也在問這個問題。
  若筠先生表示,去年八月間,他父親有些咳嗽,看過的醫師說「年紀大的關係,沒問題的。」
  不久又看了張社長一向熟識的王姓中醫師(住在忠孝東路就認得,醫術也不錯),王醫師診斷後思考了一會兒說:「主要是氣虛」,於是處方了些煎湯式中藥。
  張社長的看護外勞阿平小姐(越籍),看到人都笑嘻嘻的,說話文質彬彬。熱心地介紹她們越南的民間方劑:公木瓜葉與花(花梗約筷子長短,不會結木瓜果),兩者煮水喝,張社長說:「謝謝阿平,喝了一周後咳嗽已好很多。」
  若筠先生說:「阿平離開我們家,我們很捨不得,相當難過。她說常在夢中看見我父親,兩人沒講話。我們聽了更覺得難過。」
  阿平多次跟若筠及家人說:「天老爺呀,爺爺怎麼就走掉了…唉唉…」她抽搐著斷續說:「爺爺是我碰到的最好的人,他對我就像對女兒一樣好,嗷…常常還是更好啊。」
  大約四十年前,我與張社長應邀到革命實踐研究院新聞幹部研習班接受三個月訓練,以抽籤方式分配住宿房間,是天意或奇緣?我們竟在四十多位學員中抽到同一住房,原本是警務處大團體的同事,「一抽」瞬間變成了同學,張社長說:「是緣分嘍!」
  有一天輔導官到房間探慰,得知我們的奇妙關係說:「你們真是緣分不淺,我調到這個單位多年,第一次聽到看到這種天定奇緣,恭喜你們!」
  六年前我們在討論一篇「奇妙風水情緣」投稿,這時張社長正準備搬到基隆新家,他說:「我基隆房子在二十一樓,站在小陽台可以清楚看到長庚醫院、一整片公家宿舍、一個學校全景…遠處青山彩霧…。我感覺風水爽眼。你們夫妻哪天有閒工夫,也來觀賞觀賞。」(其實是張社長約我去他家的客套話)。
  接著說:「以我個人來說,死後骨灰分成三部分,一分放在美國,一分在大陸家鄉,一分在台灣。」
  「不可以!」我率直說:「這叫死後分屍,對你、你家人,還有你親族都不是好事。」我們對看許久,真是「四眼不合」,也是我們首次瞪出這種眼神。
  第二天我帶了一本「相學論」專書給張社長,翻開「身故分屍」部分請他看,直到要吃午飯時他問:「借我再看幾天吧?」我毫不猶疑便把書給了他。
  若筠先生淒然說:「我爸爸的骨灰安厝一家靈骨塔中,有小公園,交通方便。」我聽了頓覺寬心,不是嗎,不封不樹,前譽後歌空無,歡怡天際,並供永懷。
  筆者註:《禮記•王制》記載:「庶人縣封,葬不為雨止,不封不樹。」不封:不壘高墓(墓為地平線下的裝設,線上的為墳)。不樹:不在墳、墓邊植樹。因此,不封不樹是鼓勵薄葬。 (劉邦師)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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